前几天,是孩子的毕业典礼。典礼虽然结束了,他却还得回到学校应考——算起来,还无法真正离开校园的围墙。离开与不离开之间,他像停在两个阶段的走廊上,既不是学生,也还不是要离开的那个人。
我没有参加他的毕业典礼。他也不需要我去。孩子小学毕业那一年正逢疫情,错过了许多仪式、活动、庆典,可他却觉得无所谓。或许真的有人,天生对“过程”不那么执着,人生的节点在他们心中,并没有特别沉重的位置。
许多年前,我常负责毕业典礼的音响或摄影。对我来说,毕业要有一种仪式感:要开心、要热闹、要被祝福。毕业意味着一个阶段圆满结束,再往前走,就是未知。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进大学校门,有的人很早就踏入社会大学,为生活奔波。小学、中学……每一个结束,其实都像人生的一次小转身。
所以,我总喜欢放快乐的歌曲,让孩子们在拥抱同学、握着老师的手时,是笑的、轻松的。我拍了很多照片,也剪了视频。每一年的主题不同,歌曲也不同。那些影像,我都很用心地做,只希望学生能带走一些美好的回忆。当然,还有那些退休的老师——共事几十年,是难得的缘分,我也希望留下属于他们的光影。
奇怪的是,我从没用过张宇的歌。或许他的大多数歌曲都太伤、太情绪、太适合失恋。最近我玩智能吉他,弹唱了他的《曲终人散》。虽然写的是男女感情的离开,但“曲终人散”这个意境,也可以放在任何人的离别上——带走的是不舍,留下的,是淡淡的痛与遗憾。
我希望孩子能带着轻松快乐的心情离开学校,没有不舍,也不需要遗憾。或许这也是一种祝福:时间还长,不必太早学会悲伤,对成长未必是坏事。可是,我也会想:一个没有真正经历过悲伤的孩子,将来能不能承受生命里的某些痛?
孩子小时候,父亲去世了。他并没有太长的悲伤——那时他太小了,我只记得他红着眼对我说:“我不要新爸爸!” 其实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寻找另一个伴侣。但那一天,他的悲伤简单、直接、却也短暂,仿佛悲这个字,在他的生命里一直很陌生。
回想我自己的学生时代,大部分时间都在球场。奔跑、跌倒、流汗,留下许多遗憾;成绩不好,耽误了升学的道路。我常觉得可惜。但看着孩子能无忧无虑长大,反而是一种福气——至少他面对的挑战,比我当年少许多。他多了更多快乐的时间,童年的无邪,成长的轻盈,这些都是难得的礼物。然而,我却常常觉得他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。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?我也不敢下定论。
那天,我弹唱《曲终人散》。不难唱,却难以诠释。因为它是一首情歌,也是一种疼痛歌。只有真正经历过失去的人,才能体会那句“曲终人散”的重量。可是,当我一边弹一边想,我忽然明白:每一次人生的告别,其实都是曲终;而每一次曲终,都会让人长大。
或许,我之所以喜欢这首歌,并不是因为它悲,而是因为它写出了某种我也曾经明白的——原来人生的散场,不会有人教你;唯有痛过,才会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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